父亲
近日打电话给爸,他说手臂疼的厉害,想去医院检查一下。我无言。爸手头没钱,每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就已计划着该做些什么了,家中里里外外的开销也全靠他那700多块维持。
我也没钱。尽管工作多年,却也处在勉强维持温饱的阶段。尤其最近刚进新公司,还提等40天后方可有进帐。对于父亲这简单的要求,我却无能为力,深感自己的不孝与无能。
记得小时候,爸那时正开大客车,每天辛苦所得不仅要维持家里日常开支,还有社会关系的打点,以及我和弟的学杂费、零用钱等。那时候,只要我们张口向爸要钱,他准会问要多少,然后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钱来。
有一年夏天,持续高温,大地火辣辣热腾腾一片。贪玩成性的我,依然不顾烈日炙烤,在阳光下追逐赛跑。汗水像串线的珠子般从额、脸、背往下掉。我终因高温和失水严重而晕倒在地上。当爸接到我晕倒的消息后,风一般赶来,把我一把抱起,便冲进了医院。紧张、担心、忧虑、心疼写满了爸的表情。他对医生说,只要能救好我,花多少钱无所谓。经过诊断,医生说是中署,只需打吊针和吃点药就可。那时爸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。
因我出生的年月正是国力薄弱的年代,吃不饱穿不暖是很正常的事。那时一家人还住在农村,也没什么经济来源。母亲又体弱多病,自然我从一落地就是多病多灾。满周岁后,肚子闹虫,不会表达的我就只知道嚎哭大叫,把爸折磨得筋疲力尽也无能为力。在折腾了大半宿之后,爸赶紧与妈商量,要送我到县城医院治疗。那个年月,既没公共汽车,更没电话手机,一切都处于闭塞壮态。那夜爸抱着我,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摸索了五六个小时后,才赶到县医院,一番打针吃药后,我也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嚎叫了。到结账时,爸爸搜尽全身上下,也凑不齐20多块的医药费,不得已只得卖掉身上御寒的军大衣和毛皮鞋,那也是爸当兵后唯一留下的纪念品。
小时候的我生病是家常便饭的事,爸也会隔三差五地带着我去医院检查、买药,与那些医生们都成了老熟人。爸常说我是吃药长大的。为了给我治病,家里能卖的都卖光了,为此还借下了不少钱,这钱直到爸进城开车才还清。
家里的日子也是在爸进城后才逐渐有所好转。尽管那时我生病的频率降低了,但读书的费用和零花的费用却增加了很多。只要是为学习拿钱,爸从不多问一句,有时还会主动多给我10块、5块,叫我自己留着备用。
在那时,总觉得爸爸就是摇钱树,只要一伸手一张口,钱就会到口袋里,从不知挣钱的艰苦与辛酸。也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也应该拿钱孝养他。
记得在读高中那年,爸赴成都接车,特意与同事转到成都人民商场为我选购东西,最后在大家的一致推荐下,花300块买了一件针织衫给我,并带了一大包我最爱吃的牛肉干回来。而他却什么也没为自己买。当时的我,没有感谢的话语,只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。
随着我走向工作岗位,爸爸终因年龄和视力,走下汽车驾驶室,成了一位普通工人,工资收入也微薄起来。不管家里日子过得如何紧张和艰难,爸从不开口向我要钱,哪怕是我主动给他,他也会叫我留着,为以后打算。
昨天我又打电话问爸手臂还疼吗,他说没事,忍忍就过去了。我说这个月发工资时就给他拿钱去医院检查检查,他依然不同意。听到这样的话,想想小时爸爸对自己的疼爱和照顾,心里深感愧疚与不安,只觉得自己非常不孝,不配做他的女儿。
父爱如山。或许这一辈子我也偿还不了他的恩情,不知来生还能吗? |